他一无所有,憔悴的双眼,干涩的皮肤,低矮的各自和邋遢的着装,时常沉默,习惯性地叹气,具有一个失败者所有的特征。儿子已无意与他交谈,只是伸手,他也机械地掏钱,然后各自离去,没有任何言语。儿子的日见成熟使他们已经默契,男人之间无需对话。偶尔没钱时儿子会对他大叫,他从不反驳,只是低头,毫无遮掩地任那些污言秽语滑入耳道,沉淀在心底,渗透进血液。
他只是个烂赌鬼,没有正常人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他只是自甘堕落,整日地沉浸在彩票和占卜书中。家族中所以的人都唾弃他,嫌弃他,任何人的漫骂也无济于事。
他是可怜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他也是可悲的,走进了茫茫的苦海,却永远不知回头。
他不是一个好爸爸,因他从来不曾给过儿子精神和物质上的满足,他不是个好丈夫,一个又一个女人来到他身边,但最后却都想逃难似地离开。他亦不曾是个好儿子,从来没有给予过母亲任何东西,无论是钱或是一声晚安。
他只是一个人,永远的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寻找着那遥不可及的光明,可是岁月的默认已将他折磨地毫无生气,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自己的心小心地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碰触。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想去知道一个失败者的倾诉。这就是现实,现实已经习惯性地簇拥成功者,电视节目上一个又一个名人专访,名人演讲,这就是现实人的口味,这对某件事高不可攀的时候,去看看热闹心里便会满足。
他的四周已经没有了通路,只是一道道阴冷的围墙,但已没有了气力去翻过那道墙,寻找出口,所以只有选择沉默。死寂般地沉默,任凭孤独和失败在内心扩散,仿佛一只魔爪伸进了体内任它四处蔓延。
他苟且地活着,并不是因为贪生,他从不畏惧死亡。因为他相信死亡不是生的对立面,它仅仅是生的延续,内心平静的人始终会找到他的新生。生仅仅是为了儿子,尽管他与他只是冷眼相对,尽管他从不叫他一声“爸爸”。尽管他从来没有真心地吐露过自己的感情,但他依然爱他。他相信儿子是他头顶的一片蓝天,滋润着每一个干涩而又沉郁的日子。儿子已经很高,比他还高出一头,这让他惊喜而欣慰,儿子已经成熟,脸上露出了几分男人的英气。和他一样,时常地发呆和恐惧。有时他很想抚摩儿子嶙峋而坚毅的脸,可手刚触到婴孩般的汗毛,儿子却下意识地躲开,用厌恶和恶心的眼神死盯着他。他只是回避目光,因为害怕,害怕从深处看到绝望,内心恐惧的人常会有坚强的外表,他也不例外,不知何时,已不再流泪,虽然心会滴血,可泪始终流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的泪早已被遗忘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地址无处可寻。
他相信,爱始终只是一场游戏,游戏的胜负只在于你资本的多少。他从不曾爱过任何女人,无论是儿子的母亲,亦或是他的母亲。签离婚协议的那天,他仅只是带上一只皮箱,几见零散的衣服,没有眼神,没有道别。只是漠然力气。儿子在乡下,不用担心自己会回头。临别时,她手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他没有理睬,他知道女人只是一件附带品,在决定扔掉时,就不会再去寻找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常常会做同一个梦,儿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伸手去抚摩儿子嶙峋而坚毅的脸,刚触到那婴孩般的汗毛时儿子厌恶地躲开了,转身离去。想要去拉住儿子,可身子却陷进了泥潭,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身子缓慢地下沉,呼吸越来越困难,在湮没的那一刻,儿子露出了紫色的微笑。
投稿会员:bluel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