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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一切归零 2005.1.28凌晨) 她对我说,易安,若有可能,我们要将所有事,竭尽所能地记住,因为有些事,就会慢慢地,慢慢地变为不记得。相信我。 那是冬天的一个夜晚,我独自一人靠在码头边的栏杆上。风吹来格外的寒冷,将我牙齿冻的咯咯响。寂静的海下却是暗潮涌动,海上有光,隐隐闪现,像是希望。 然后,我遇见她,一个丰盛而浓烈的女子,像宿命中的注定,让我不能逃开。有些欢喜,是因这片天空中曾有人同我并肩而立,观望世间风景。 她是花溪,一位摇滚乐手,出入于各色酒吧,翻唱别人的歌曲。 纵使时光将她磨灭,我也不会忘记她曾是我的光。 那一年,我23岁。大学刚毕业,靠写字为生。融入了这城市,而性格又处在城市边缘,想说太多的话,想做太多的事,可始终未完成,是个独立者,有自闭倾向,常常无端倪地哭泣,内心不安。 直至我遇上花溪,她似乎延续了我的内心,让我惶惶不安,但又相信,并且依赖,有望改变她。 无数个夜晚,我会呆在她所演唱的酒吧,看她穿着妖艳的亮服,在台上用力地喊叫,演唱,台下一片呐喊。 我明白,唱歌只是她的谋生手段,她将用这些口水歌将她的物质生活填的更优越。 迷幻的灯光,绚丽的舞步,使她在我记忆中变的模糊不清。 天亮说晚安。宝贝。 卸了装,换好自己的衣服。她便如一滩醉泥瘫在我身上,不停哭泣。全身颤动,不如台上那般坚强。 我抚摩她的脸,说,别这样,花溪。你知道很多事都很绝望,爱亦如此。相信爱,亦如相信易安。 她的脸因长期使用劣质化妆品,显得坑坑洼洼。从一瞬间开始发觉原来苍老一词近在咫尺。 而我相信,苍老是一种必然,当一个人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动荡与不安,并且随时开始绝望,那么这个人便老了。老不是光看外表,而是经历过一场浩劫而导致的一种心态。 历年夏天,我决定有一次旅行,徒步远走,不予人说。事实上除了同事,花溪是我唯一的朋友。从真正意义上讲,花溪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为了她,我倾尽所有。 一次旅行亦是一次生命,只要你用一种感恩的态度来对待,就有很大的收获。 我将衣服,毛巾,书,CD,纸巾,笔记本,笔统统塞入我的背包里。这一次我决定去四川。 登上汽车,放好我的行李,打开窗户后拿出一本小说阅读。阅读是一种异常孤独的姿态,安静,不受他人干扰。我拿出香水,向四周喷了几下,好让同车里的汗臭味隔离一段距离。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车子启动,我开始我的旅程。车厢后排的打工仔在打扑克,赤裸着身体,油腻腻的全是汗。前排的妇女轻哄着孩子入睡。孩子哇哇大哭,母亲一面轻拍他的身体,一面淡然微笑。这微笑包含了多少慈爱与满足。每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我转过头,望向车外。窗外的景色像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地更换,如同一场浓密的幻觉。我想起我的母亲,她又曾获得过多少的爱。 16岁那年母亲去世。人若长时间的绝望,那么必将面对死亡。我一次次冒着被父亲毒打的危险来制止这一场婚姻上的质变。而父亲一喝酒便如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到处乱逛,拽住母亲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墙上撞,直至额头流出粘稠的血液他才罢手,将母亲关在厕所里。 自始至终母亲没落过一滴眼泪,依旧用一种麻木,淡然,空洞的眼神望着父亲。像洞察了他所有的秘密。 父亲不明白这种眼神,只知道埋头大睡来弥补自己的罪过。母亲待他睡着后又会出来,躺在父亲身边。 他转过头,紧紧抱住母亲,说,对不起,存和。 母亲亦是抱他,没有说话。紧紧闭上眼,让那揪心的疼痛转眼变为原谅。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只因为相信爱,相信他们之间存有爱情。 终有一次,他打了她,还有她女儿易安。她说她不能原谅,女儿像是他们的爱情。是他毁了她,是他毁坏了他们的爱情。 毁。毁。毁。 她要惩罚他,于是她选择离开。 从此小镇的河水变的腐烂血腥。我看见河水慢慢推来一具尸体,那是我的母亲。母亲闭着眼,全身浮肿。我蹲在岸边,嗷然大哭。 镇里的人打捞起母亲的尸体,个个惋惜。如花似玉般的善良女子最终也不过如此下场。而父亲整日靠在床头,抽着烟,不说话。 16岁那年,我离家出走,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要让他明白,什么是痛,什么是失去,什么是绝望。或许他一生都不曾懂得,或许他现在才明白。 窗外的风不断吹乱我的发,我抬头仰望不同城市的天空,都是一张寂寞的脸。那一刻,清和的阳光撒落在我指间,照亮了我的孤独。 写作,音乐,阅读这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项目。时常失眠,看着天色渐亮。车中其他的乘客却还在酣然入睡。他们入睡的样子使我想起花溪。 花溪时常靠在我身上大哭,哭累了就会依我肩头入睡。我用袖口揭干她的泪,看她入睡的样子恬美,全身覆盖有一层光。或许这便是她在众多底下歌手中出类拔萃的原因。 我其实一直流离失所。易安。 我拿出相机,本子,记录一些值得我留恋的镜头和对话。内容是爱。爱是唯一一个这么普遍存在的字。街上,人群中,商店里,山上,村庄中,人家里。我出入于每一处美丽的地方,使我的旅行继续存活。 晚上住在铁轨附近的一家旅馆,简单的干净的房间,有火车经过地板就会来回摇晃。天花板上掉落一些粉末进入我的眼睛。让我流泪。 田野中种有许多不知名的花,飘有淡淡的香。洗完澡就会来看看这些花,置身与这片田野中,似乎人物早已融为一体。蹲下,采一朵别在胸前,这饱含汁液的花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像碎钻。 花在静守。望遇见一位眼里充满火焰的男人,那么她便可以将完整的生命付之于他。可究竟有没有这样的男人经过,那我不知。 万物慢有困乏,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我们在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已过的世代,无人纪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会纪念。 记录所有绝望的纪念。即使这种方式很多人都有,也在所不惜。我们拥有的是自己的幸福。而我的幸福,在不知不觉中已被花溪占据。 她是让我心疼的女子。 她出没各式酒吧,同一位摇滚歌手同居。他们一有时间便会通过各种方式赚钱。 易安,等我有钱,我一定好好待你。花溪下颚靠在我肩上,在耳边轻声低语。 花溪,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只要你好好生活,让我放心。 可现在的社会你只有有钱才能好好生活,这是事实。花溪坚定地说,不容我做半点辩解。 易安,再过段时间我就有钱买辆“本田”了。你要等我。 七月出生的花溪骄傲,自信,显示,热情,喜欢浓烈的生活。 而我结束旅行后又回到给杂志社写专栏的状态,努力赚钱,然后旅行。反复循环,从未间断。 25岁那年有一位男人进入我的生活,他叫朝颜,他是在杂志上看到我的摄影才与我联系。 深秋,我着一条白色衬衫与黑色长裤在咖啡馆等他。窗外风很大,斜着方向吹落一地的叶。之后,见他推开门,掸了掸身上灰尘,然后坐下。 对不起,临时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他的脸颊被风吹的干燥饿略微泛红。 朝颜,30岁,摄影杂志社主编。清欲寡言的男子,会长时间沉默,这点同我一样。脸部线条坚韧而分明。 咖啡馆里异常安静,偶尔有侍者走动的声音,我们面对面说话,微笑。在很大的程度上我们都是常时间地沉默。沉默,却不会不安。这点不同于花溪,花溪是位欲望很强烈的女子,除非睡觉,要不,她没有不说话的可能。 朝颜问我,易安,你结婚了没? 从大学毕业后,我就一直单身,身边朋友不多,异性朋友更是少的可怜。结婚到是没想过,因为在此之前尚为遇到能够让我心安的男子。除了你。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你会选择同我结婚吗?我是认真的。 我微微一惊,然后说好。 去民事局领了结婚证,我们结婚。婚礼只有两人,双方都不愿过分张扬。谁会同意一对认识不足三小时的人走完下半生。 婚后的生活较为繁忙,我要同他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早上早早起床给他弄早餐,一有空闲便要打扫卫生,洗衣服,偶尔去阳台上浇浇花。幸好我的工作是自由撰稿,可以有许多时间呆在家,定期交一定数字的稿子便能拿到丰盛的稿费。 只是晚上再也不能去看花溪的演出。 他甚为反感我同一位以唱歌为业的女子一起。 朝颜,花溪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为了她,我可以放弃所有。 朝颜略微一震,说,你走吧。 已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花溪,我在初识的码头等她。她开辆红色的本田过来,在街边停下,脚上穿一双黑色细高跟鞋。脸上透露着疲倦。她轻轻抱住我,说,易安,我想念你。 她的脸尚未卸妆,香气扑鼻,与我相比,她煞是妖艳,像一朵玫瑰,即使在暗处也隐藏不了她的芳香。 她开车载我去兜风,时不时地手机作想,她看了看然后关掉。 你很忙吗? 只有忙了我才会有钱,有了钱便可以好好待你。要知道你是我生存的唯一动力。遇见你是注定,我在劫难逃。 花溪,有想离开娱乐圈的念头吗? 她回过头看看我,你有想过不再写作的生活吗? 有些生活是不能够让你去选择的,里面有太多的沉迷而不可自拔,这原本就是一条不归路,容不得你回头。 她将车开到山脚下,去商店买了几打啤酒,我们徒步登山。 天色一片漆黑,我们坐在山顶的岩石上喝酒。她抬头仰望星空,长发在风中猛烈晃动,看起来似乎非常愉快而不觉得寒冷。云一朵朵吹过我们眼前,略灰,不断散开。 花溪,我结婚了。男方是一位稳定并且英俊的男子。 她略微一惊,转头看我。那么,你爱他吗? 谈不上爱或不爱,最主要是他能让我心安。相识不足三小时,却像认识了大半辈子。我替他洗衣,烧饭,觉得亦是场幸福。或许我真能做到到淡下心与他偕老。 易安,若有可能,我们要将所有事,竭尽所能地记住,因为有些事,就会慢慢地,慢慢地变为不记得。相信我。 即使在很多年之后,我仍会记得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两个女人做在山上诉说心事。冷冽的空气使我们紧紧依偎,然后她递来一支烟,问我是否有打火机。 晚上7摄氏度左右的气温,天气晴朗,月光照亮树林。偶尔从树林中传来鸟鸣,想起儿时读过的一句诗: 蝉躁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我说,来我家吧。让我们跳支舞。 我欲用钥匙打开门时,却发现朝颜开了门。他见着我,紧紧抱住。 这么晚,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接着他望见花溪,略微松开我,微笑着说,她就是花溪吧。一脸镇定。 花溪点点头,然后随我们进屋。 屋内有些邋遢,带有少许烟味。花溪顺着沙发坐下,靠在我肩头。这是我们之间最熟悉的姿势,多少个夜晚她就这样靠在我肩,同孩子一般睡着。 朝颜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可乐放在茶几上,说,不知你会来,所以没准备,别介意。 花溪偷着笑,附在我耳边,说,朝颜真是位好男人。 来,我们跳舞,花溪抓住我的手,轻灵地转了几个舞步。 几支舞曲过后我已疲倦,坐在沙发上看她快乐自足的样子。而她从始至终未 曾疲倦,将手伸向朝颜,约他跳舞。 那是首缓慢的《绝望的华尔兹》。在杜拉斯《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中女主角亦是喜欢这首舞曲。花溪环住他的脖子,脱下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群摆在脚步移动时像一朵花一样盛放。 我觉得颓唐不安,花溪早该找个正常的男人度过一生,而非是同地下摇滚歌手过同居的生活,看见她将脸靠在朝颜身上,脸上充满幸福的表情,心里异常温暖。 我问花溪现在最想做什么。 她说生一个孩子,让她延续我的生命。做那些我未做过的事,我想让自己重活一遍。 我撩开她脸上的头发,抚摩她赤裸的脸。忽然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大颗大颗地落在我手心,分外沉重。 易安,如何做一个正常的女人,拥有一份简单的爱情?现在我只想要这些。 有得必有失。爱存在你内心,冷暖自知。这种幸福对你来说亦会是种不幸福。它有贴心的温暖,却使你不自由。从此之后你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一些事。 我要离开,去别的城市,开始我新的生活。 好,我和朝颜会一直祝福你。 她忽然笑了。 我给你唱歌,每次与你分别就像一次长久的旅行,让我不住地想念你。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在她一曲曲歌声中,我迷迷糊糊地睡去。 在梦中,我梦见我的母亲。见她坐在沙发边,冲着我笑。 惊醒。哭泣。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周围空无一人。外面下着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朝颜和花溪都去睡了,我绻在沙发上不停掉眼泪。内心某种空虚正强烈地侵占我的身体,我双手环抱住膝盖,分外寒冷。抽泣,抽泣,再睡着。 醒来,花溪正在做早餐,阳光撒在落地窗上,外面有城市车来车往的声音。 送她下楼时,她说,安,我发现我有多么可耻,或许我早该放手现在的生活。若望得到人世间的安稳,就该有所舍得,但我总是如此留恋,如此贪婪,所以迟迟不肯放手。 花溪,我会一直想你,你总像另个自己,你的世界如此嘈杂,我是世界是如此安静,殊不知我只是你世界的另个倒影。 不知我这一生,能否还能遇到你,还有几次可能,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若有可能,好好珍惜朝颜,他是可值得你托付的男人。 26生日那天,她离开我的生活。顿感心中一阵落寞。像是打碎了一面镜子,再也映不出真实的我。 从此我又开始带有怨妇般的病容郁郁不欢。其实不是不欢,是想说话却无从说起,朝颜明白我的感觉,说,易安,出去旅行一趟吧。我陪你。 我点头,从心底感激这位男人。 这一次,我去了我的老家。左邻右舍见我回来啧啧称赞,“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存和了,如此清秀,来来坐下,让大婶好好看看你。” 我笑着看这些老人,他们并没有问我去了哪,这几年怎么样,只是想见我。我说我想见我的父亲。 四周人的脸色全暗淡下来,空气凝结得分外沉重。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紧咬着嘴唇,说带我去见见他。 他葬在十里亭附近的一座山上,墓周围常满了杂草,朝颜用手一株株地拔掉。照片中的父亲笑容低沉,黯淡无光。一刹那眼泪掉落,心里沉重。 情随事迁,十年过去后对父亲的恨早已被时光磨平,至今,只是留恋。悔自己未在父亲的有生之年做出些什么。反而一味地任性离去,实在不该。 呆了大概一个钟头,周围的杂草也被朝颜清除干净了,他手搭在我的肩上,示意离开。 老屋已租让给别人,我们在一家小旅馆住下,洗完澡后去了阳台。夜风袭人,我看者今日的小镇繁华无比,深兰色的天空渗出淡淡的灰紫色,有若隐若现的星辰。 假如现在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你会怎么做。我问朝颜。 我会去爱。爱是一件亢长而激烈的事,若没有它,世间将是一片惨白,毫无生机。所以易安,我们要倾尽所有去爱身边的人,即使他们不在。 第二天,我们回去。在车上我听见卡百利的歌,不由得使我想起花溪。 伊花溪,北京一富商的女儿,儿时因不满父亲在外有女人,而放火欲烧父亲。却不料母亲为了救父亲,也身陷火海。 花溪和我说这事时扬着眉,指间衔着一款男式的烟。她说,我原是想救她,没想到却杀死了她。她极力隐藏悲伤的情绪。 我们都是可以为了爱而奋不顾身的人。 后来我和朝颜一直生活的很好,他懂得我,亦会控制我。他开始带我出席朋友的婚礼,见他的客户。并对我的穿着不满,他不希望凭他的地位带出的妻子是位穿着邋遢的女人。他给我数张银行卡,带我出入与名牌商店,而我尽力迎合他的要求。尽管,我并不喜欢这些。 你是懂得感恩的人。花溪曾这么说我。 我们的出生便是一种恩赐,见到光,亦如见到希望,即使那光微弱,也能照耀我们心中的黑暗,冥冥中为我们指引。 时光迅速不及,让我们还未贪恋完世间繁华,又要转手离去。 朝颜的母亲说,你凭什么和他一起,相识不足三小时就要匆促结婚,你能保证他的幸福吗? 面对眼前这位穿着华丽的女士频频唆使,我忍无可忍,大叫“你为什么不问他能否保证我的幸福呢?你儿子是人,我也是人!”然后摔门而出。 朝颜原本想借此机会让他母亲接受我,不料却闹的不欢而散。他母亲更是对我不满到极点,劝他马上离婚,和临一起。 关于临多多少少听朝颜说过,他们相爱三年,双方父母一直认为他们会结婚,而朝颜一天忽然离开,不予人说。只因忽然觉得她不是他所要等的女人。 然后在另座城市,他遇见了一位名叫易安的女子。我符合他所有的意像,有一张清澈而略微忧伤的面孔,温柔,体贴,让人心安。这便是他想结婚的理由。最后一条和我一样。 朝颜在用最大程度上的能力让我们彼此接受,他时不时地约我们出来游玩或是吃饭,但我和他母亲的代沟让我们心照不宣,无论是生活上的料理还是处事方法。例如她喜欢在每盘菜上放进生姜,而我一闻到这味就想吐;她想有个名门贵族的家庭与他们家门当户对,而我同她说清父母早在几年前便已双亡,现在独身。我相信爱,她相信社会的现实。 我第一次能够感觉到自己不能同另一个人交换彼此的感情。有些事,我一直无能为力。 我说,朝颜,不是我抛弃你,而是我实不知该如何同你母亲一起,你知若要藏时间厮守,便要同你母亲打好关系。如今我无法做到忍让,所以只好选择离去。 你生性漂泊,无法在一处长久定居,从见到你那刻起便明白即使我们一起,最终也要分离,像摆脱不了宿命的纠缠。但我相信,遇见你,和你说话,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望以后还能联系。 我了解像他这种心存温和的男人是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同母亲关系弄僵。我收拾好行李去找花溪,此时发觉,只有花溪才是我一辈子的爱人。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我在邻城的一家餐饮店找到了她,她挺着肚子在当会计。她见着我,挪动笨重的脚步前来拥抱我。 她说,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 人的一生如一场远走,有些人会与你擦肩而过,有些人与你未曾谋面,有些热闹与你分开后还会遇见。那是一种缘,而你,便是属于后者。即使分开很常时间,我们也会想念,不会忘却。就像有些人是用来纪念的,有些是是用来珍惜的,有些人是用来爱的,可是花溪,你三样都具备了,你要我如何。 她眼眶里有些潮湿,拉住我手不肯松开,犹如儿时亲密无间的朋友。 你等我十分钟,我十点下班。 我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要了碗鸡粥。事实上我吃了半个小时,因为她忙了很久才结束。她带我去她家。城市边缘的一处民房,和另外一名服务生住一起。不大的房子收拾的倒也干净。她给我沏了杯茶,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不比从前,只能精神上的鼓励你了。 孩子的父亲在哪,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笑容有些晦涩,说,那是个值得别人去托付的男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想占为己有。亲吻的时候我依稀能看见他眼中所射出的火焰,要我顺从地闭上了眼。 如今的花溪简单并且幸福,逐渐走向苍老。懂得爱,懂得善良,懂得人淡如菊未免也不是场幸福。挺着肚子,不时用手抚摩。想起分别前晚她说想生个孩子,让他做那些自己没做过的事,好延续自己生命。 在这陌生的地方谁也不曾料到他们身边原来有位地下摇滚天后花溪,只知这女人散发一种幽蓝的光,原因却无从说起。 那晚我寄她家,与她挤一张床,床边的电扇呼呼地吹着,催人入睡。床不大,勉勉强强可以挤两人。她背朝向我,蜷着腿,望我能睡的更安稳。一刹那心里有阵潮湿的温暖,流过我心深处,滋润了长期以来的干涸。 我起身,将她推进去些。然后坐在书桌旁拧开台灯,写日记。耳机里放着爱尔兰歌曲,我喜欢称爱尔兰歌曲为童话歌曲,她的跳跃正如童话中精灵的跳跃一般。富有生命,有时恬静,有时震撼。 我转过头,望熟睡的花溪眼睛紧闭,似放下了所有心事,也不记得过去,只想在这新的城市中与我厮守,形影不离,享受一场浩劫之后带来难得的安慰。 二个月后生活亦回到从前。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并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开始一段繁忙而不自知的日子。其间很少有去花溪那,而她也理解我工作上的安排,从不来打搅我。 我的上司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士,结过一次婚,但不足半年便离了。现在单身,是一位幽默,事业心强的优秀男士,懂得体贴女人,亦会无比爱护。闲暇时会去路边小酒吧小酌几杯,微醉而不至于失态。 那天同他一起在茶座喝酒,他说他的父亲,母亲,朋友以及前妻,平缓而有力地诉说。我边品香茗边倾听,不说话,他明白我不是个会在陌生人面前说很多话的女子。其间手机不停作想,一串串的陌生号码让我选择了关机。我是个将工作与生活分的相当清楚的人,其中有个界,这界让我样成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的心态。生活上的时间我不会附加于工作上,工作也是如此。人在不同的时候做不同的事情,绝不勉强自己。 他笑。你真是个有原则的人。 深夜,他驾车送我回家。我开机不久就收到了几十条短信,不同的号码却陆陆续续地告诉了我一件亢长的事情。 事情大概如此。花溪早上在医院分婉,但不想打扰我的工作,准备生下孩子后再向我报喜,不料最终难产而死,临死前她只想见一位叫易安的女子。朋友打我手机却无人接听,最终傍晚离开。 我没来的及见她最后一面。 葬礼是她老板替她办的,在那个小城镇里也算风光,敲锣打鼓,白花铺满地。他喜欢她,可没和她说,因为他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一直过于美好,使他不忍破坏。易安笑了,她一向都是如此美好,不是吗? 葬礼结束后我问她的朋友孩子的父亲在哪儿,他们说我也不知道,她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我们自然也没过问,我想你们这么好,以为你会知道的。 我没做声,我说那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会抚养她,待她好,就像是她的亲生母一般。 亲爱的花溪你听见了吗,以后我们喊她索玛。 索玛平常很乖,五官似花溪,端庄秀丽,我带她出入我的生活圈子,逢人便说这是我的女儿索玛。同事喜欢她,常买些小玩意放我桌上送她。 德生也喜欢她,常抱着她到处乱跑,脸上露出简单的笑,索玛生性开朗任性,见着喜欢的东西就咿呀咿呀地不放手,往往德生就满足她所有的条件。我说你太宠她了。他说因为我喜欢她呀。他说这话是没有看我,仍旧低头与索玛玩耍,他们十指交叉享受难得的温暖。 我想爱是一个人的事,而相爱则是双方,很多女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敢再追求幸福,简简单单地同喜欢自己的人结婚,妥协,往往这就是造成婚姻悲剧的根源。 你会是个好丈夫,为什么不试着再婚,或许那样会更好。 我想找到个我爱的女子,可这很难,而我又不甘找个寻常女子敷衍。 一年后的夏天,我收到朝颜的mail,他说他要结婚了,同临一起,希望我能参加,如觉不便可以带上花溪。他说即使我们分开,你也是我次爱的女人,占有无比重要的地位,当然我的最爱那是我的母亲,她生下我就注定我要用我一生去偿还对她的亏欠。对不起,请原谅我当初的不勇敢,最后祝你幸福。 我轻轻点击关闭,仰头闭上眼睛,从离开的那刻我就知道彼此再也没有可能,他亦是我所爱的男人,只是梦想终究是梦想,即使梦想中的情人出现也会被现实的阻碍所打破。我们常常感性地去想,理智地去做。我想有没有过一个瞬间,他想牵着我手冲出她妈的视线,让我们远走高飞。 国庆那天我带着索玛准时出现在他的婚礼上,不久他妈妈便过来端着红酒与我干杯,她穿着栗色的雕皮短大衣和贴身的长裙显得异常高贵。她轻宛地一笑,带着骄傲的口气说,朝颜和临在那儿一块敬酒,我想他们过会也会一起来敬你吧。她故意把一起这个词念的很重,我端起红酒一饮而尽,用同样的口吻说,我从来没有输,只是上天注定你是他的母亲。然后牵着索玛的小手朝朝颜走去。 后来我想,一直,或许一直他都还爱着我,只是不肯说出,因为我看见那晚他见着我的眼神无比留恋。而我深只一切都成定局,毫无反悔的余地,他的软弱使他不敢卤莽追求自己喜爱东西。 如果他那时能够牵着我手跑过大厅,我想,我会跟着他一辈子。他看着我,想说太多而说不出第一句话。我们都不想触及到过去生活,就将话题围绕在索玛身上。 她很漂亮。 是的,是花溪的孩子,我给她取名叫索玛。 恩...他犹豫了会。花溪怎么没来? 她一年前去了另一个地方,她不在我身边,我只好将她女儿带来。 恩...索玛,来,让我抱抱。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将她抱住,不断地亲吻她的脸颊脖间。真漂亮,活脱脱的一个小天山,望她能幸福。 而后临过来,微笑着说朝颜,她是你朋友吗,为什么我都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因为她是易安。 临的表情有些僵硬,久久没有说话,空气仿佛一下子沉重,时间定格在某个画面,然后同撞碎的玻璃,纷纷下坠。 直到他母亲过来让他们去招呼另外一些客人,她才尴尬地笑笑,说我们先走了,有空再聊。 我说好,挥挥手,目送离开。 酒会继续进行,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有什么不快乐的因素。男女双方的朋友总出些鬼点子调节气氛,屋内气氛火暴,而我异常不适应这么热闹的场合,于是我带着索玛离开。 门口停着德生的车,他坐在驾驶位上一根根地吸烟,然后见我上车忙用清新剂覆盖。他问接着去哪,我说回家。 车子开始稳速前进,我带者索玛坐在后排,她大概有些累,不久便睡着了。我凝望她的恋,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全身散发出一种光。她长大后一定是迷倒众生的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 花溪..花溪..如果你还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逐渐感觉疲倦就坐在那打起盹来,隐隐约约梦见自己置身在一片紫色的花丛中,花瓣上带着初晨泥土的气息,花细小繁琐的样子想人想起江南女子身上的布衣点点。忽然天一下子阴了下来,我听见索玛的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索玛你在哪,你在哪?快告诉妈妈...索玛...索玛... “你怎么了?”我醒来发现车已经停下,德生站在我跟前,用一种焦急的目光看我,而我一直在哭,颤抖着双肩,我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像发了疯的狮子急切地找她。“索玛!索玛!”“嘘——她在睡觉,轻点,你怎么了,我们下车说。” 我们在一个不知名的野外,天空一片漆黑,我想起那梦,可怕地令我止不住地哭泣。 德生,德生,我梦见她离开我了,我很清楚那是她的声音,哭声,一片片地此起彼伏,如此决裂。我真不知若有一天她真的离开那该怎样,德生,那真是她,为什么会做这样能够的梦,她会不会真的离开? 没事,不怕不怕,那只是一个梦罢了,什么都会好的,相信我。他用宽大的手掌我住我手,然后将我轻轻拥入他的话里,我闭着眼睛,睫毛上仍是未干的泪水,他用手轻拍我的背,像温厚而慈祥的父亲轻哄着孩子入睡。 安,你会不会累了,一个人抚养她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无可避免,但更多的仍是她带给我的安慰。你知道吗,当她在我面前咯咯地笑起来我真觉得她是我天使。她的出生是为了报恩,是为了让我幸福。 安,我多么想照顾你。德生低声说,我当作自己没有听见,依然靠在他身上,微闭着眼睛。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索玛醒来没见着我会哭的。 他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之后我们一阵沉默,我感觉的出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却又无从是火气一的那种姿态。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相信他是个十分沉着切会处理事情的人,他没有因为对我有好感而给我提升官位或是加薪水,只是一味地对我好,照顾索玛,同事私下亲热地喊我小女上司。我笑笑,也不因这些传言而对他有所避嫌,因为我知道他是值得托付的人。 一个月后朝颜鬼使神差地打电话约我同他见面,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毕竟我们的故事似乎早已结束,不会再有任何的牵扯瓜葛。但我还是赴了约,像三年前的那个深秋我坐在咖啡馆等他,窗外风很大。我点了杯蓝山咖啡等待他。 他大概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我看的出他很矛盾。他双手交叉地放在桌上,表情有些拘谨,我知道他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但我没有过问,只是漫不禁心地用勺子搅动杯中的咖啡,顺时针逆时针...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开口。 安,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 我...我想...我想我能不能...把索玛给带走? 我猛地抬起头,这样的条件让我十分出乎意料。你说什么?我突乎其来的声音让整个咖啡馆的人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我立马感觉自己失态,降低了一个音调说,你凭什么带走她? 他犹豫了一会,说,我想...我应该是她亲生父亲。 夜色逐渐转凉,我有种前所未有的寒冷袭击我身。不可能,他们没有机会的。 颜,颜,请你告诉我你只是很喜欢索玛对吗,你只是想认她做女儿对不对,你说呀,说呀。 我抓着他的袖子,目光里尽是哀求,我宁愿这只是朝颜的一个骗局,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可朝颜一脸认真的态度就把所有的希望给抹杀了。 安,是不是你觉得我背叛了你,我可以随便你怎样,可是我希望你能把索玛还给我。自从上次酒会中我见到她我就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我敢肯定她就是我的孩子,安,请你原谅我,我是多么想听她喊我一声爸爸呀。至于临那边她已经答应我了,现在大家都在等待你的决定。安,我亲爱的安,能否将这当成你最后一次爱我,或是花溪。 花溪花溪,我是多么地爱你,爱朝颜,爱索玛,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做呢,花溪你想我该怎么做呢。 我脑中蓦然地浮现出那黑色高跟鞋,她的舞裙摇曳,她的华尔兹。可我一点儿也不恨她,真的点儿也不。 这一晚上似乎过的特别漫长,我一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窗外大风将地上垃圾吹向空中,它们跟随着风一起跳舞,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咖啡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直到服务生走到我们身边,用一种谦逊的声音说“很抱歉先生小姐,我们打烊的时间到了,欢迎您下次光临。” 我下意识地知道要做个决定。我说我不能肯定你就是她亲生父亲,你能不能先和她做个亲子鉴定?朝颜不住地点头,神情有些激动,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答案。 些许天之后结果出来了,如同别人所料朝颜的确是她父亲。当我听见医生说“先生恭喜你,她的确是您的亲生女儿”时我闭上了眼睛,缓缓抬起头,看见四周一片白色的墙壁顿时有种被侵噬之感。其实我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而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场垂死挣扎。 许多年后我想起索玛被带走的那一刻仍是心痛的。她在朝颜的怀里,身边还有临,可是她的双手伸向我,目光里甚是不解。我残忍地转过头,亲爱的索玛,以后你再也不能喊我妈妈了,索玛索玛,以后他们会对你好吗,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做。 德生在我旁边目睹一切,然后带我回家,期间我们不说一句话。 半年后我同德生结婚,因为他会对我好,而且值得我去托付,最重要的是我能和他长辈友好相处。 再过一年,我们有个女儿,我取名为苏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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