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躺在窗前的躺椅上，享受着夕阳的抚摸,敞开的窗飘进阵阵麦香。小莫缓缓睁开眼,摸索着朝洞外走去.费了些力气,他终于爬出洞口.他的身手早没以前那般敏捷,很长时间他都躺在窗前发呆。
    多久没有出来透口气了,小莫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上次出来时,田地里还满是绿油油的麦苗，而现在看到的是满眼金黄。
    风里裹带着鸟儿们的气息，小莫能听到,她们在吟唱,那些遥远的声音在风里像藕丝一样脆弱,如果有人听到了什么,会以为那是风的声音。从遥远的西北利亚吹来的季风掠过大海,带着仿如蓝色的忧伤来到这里，人们总这么说。小莫知道,那不是风的声音,那是鸟儿们在唱歌,她们唱的是一段古老而落寞的爱情:
    “小美人鱼等不到王子的爱,她伤心的化作海面上的泡沫,忧郁的泡沫在太阳升起时,唱着歌飞向彩虹那边。月亮升起来,深海里的美人鱼们浮出海面，他们在风里唱歌,呼唤她们羽化的小妹。”
    此刻,声音就像一些蓝色的线条,顺着这蓝色的思绪,小莫仿佛看见了在海面上飞翔的小妮，美丽的羽毛被岁月剥蚀了它原有的色彩与光泽,只有幽蓝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承载了和大海一样多的忧伤,她盘旋着,对着海面上翻滚的浊浪鸣叫。
    小莫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呢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他正处于状态最好的青年时期,身手如此敏捷,每天,他在麦田了不停的奔跑、翻腾，整整一个秋天不停歇。当北风掠过大海来到这里时,小莫已经储备好了一个冬天的粮食,或许还不止一个冬天的,因为那个大大的房间全部装满了,就和杯子里的水快溢出杯缘一样.这时候,小莫就坐在洞口,看着太阳从这边转向那边.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云彩。他就这样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到底是什么小莫自己也不确定,反正就是还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些东西。
    空气里再也闻不到麦子的香味了.寂寥的天空偶尔会飞过一群迁徙的鸟儿.她们轻盈的掠过,像一阵风,不留下任何痕迹。小莫仰望着天空,努力寻找飞鸟掠过的痕迹，他知道鸟儿们会在这个国度的某个地方,找到他们期待的食物,等到麦田又绿的时候她们又会不着痕迹的与温暖的夏季风一齐出现，他有点儿好奇鸟儿们的这种习惯,也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鸟儿都有这种习惯。
    黄昏的天空最美，悠闲的云朵在天际堆砌成厚重的金黄色,偶尔飞过的鸟儿会在地面上投下一闪而过灰影，幽美如十八世纪华丽的油画。小莫又听到那种声音了,在风里飘荡的歌声,那些忧伤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北方的大海，三月的大海带着灰暗的深蓝,翻滚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忧伤；小莫固执的认为这就是北方三月的大海。顺着如丝般脆弱的声音，他看到了——小妮。
    小妮，那只鸟儿在黄昏的天空里投下灰色的影子，鲜艳的羽毛在夕阳的余辉里折射出眩目的光泽；那一刻,小莫感觉她就是他心里一直在等待的那个影子，他的命中注定，但那种感觉转瞬既逝。他小心翼翼的追寻着小妮的身影,小妮忽然飞的很低,她停在小莫面前，小莫看到了她幽蓝的眼睛，像极了北方三月的大海。
    “你听到了吗，风的声音？”
    小妮说“那些声音来自北方的大海，你听”
    小莫微微吃惊.怎么可能,这只飞翔的鸟儿,怎么可能知道我能听到歌声?
    “嗯,我每天都在听”小莫点点头。
    小妮说,我和风一起越过了北方的大海，那里灰暗的蓝色总是不断涌着悲伤。海底的美人鱼们在歌唱,等待她们的小妹妹，她们唱的是妹妹破碎的爱情。这些是小莫从来都不知道的，什么是爱情?小莫觉得小妮应该可以回答他。什么是爱情?小妮重复小莫的问题,或许美人鱼的歌能告诉你。
    于是她唱起那些来自大海深处的歌，小莫看见蓝色的忧伤在小妮的眼睛里翻滚、流转，那些声音此刻像蓝色的丝线，一圈一圈将他和小妮围绕，时间仿佛也在此刻停止了流动，天地间被这种蓝色的声音充溢。
    记忆又在这里变得残缺、破碎，零落的很像被刀刮过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小莫将后来的那部分事掉进了水里。
    在这个温暖的国家的冬天也会有和煦的阳光；可是,小莫不再外出，他像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坐在窗前.享受那一束阳光的温暖；他孤单着、等待着,等待某天命运之轮停止转动。
    小妮是只非常简单的鸟儿，她没有太多的话语,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她不象那些聒噪的鸟儿,在这个国家的上空肆无忌惮.她习惯在麦田里仰望天空,唱美人鱼的歌。
    “小美人鱼等不到王子的爱,她伤心的化作海面上的泡沫,伤情的泡沫在太阳升起来时,唱着歌飞向彩虹那边,月亮升起来,深海里的美人鱼们浮出海面,她们在风里歌唱,呼唤她们可怜的小妹妹。”
    忧伤的歌声像流水一样缓缓流淌,连绵不绝。这时天空也变得忧郁起来,翻腾起那么多,那么多的忧伤。是小妮吗?那条可怜的小美人鱼是小妮吗?小莫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很可笑,不会的,小妮是一只在天空里的小鸟呢？！小莫对自己说。
    小莫在躺椅上发呆，不知怎的,就一下想起了后来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只是和小妮度过的许多个云淡风轻的日子。
    等待，被遗忘了。什么力量，竟然让小莫忘记了等待。对望着小妮的眼睛，她的影子和心中那份等待的空白重合、分开、重合、还是分开。
    小莫,我是悲伤的孩子，你也是！命运安排给我们太多的载荷，我是那条小美人鱼,我承载了前世那份破碎的爱情，注定延续至今生。
    小妮,我们都是孤单的孩子。我，是那只涅槃的凤凰,五百年、五百年的寂寞着，一世又一世的继续等待。
    风变得温柔，风里有生命的气息，这个季节里所有的树木都在褪皮,褐色的树皮暴出来,里面新鲜的青绿色的新皮散发出树木才有的那种清香。春天来了，小妮会在这个季节不着痕迹的离开？
    小莫很难过，他和小妮都是宿命的孩子，小妮会回到那片海。看着小妮眼底翻滚的悲伤,他无法将挽留说出口。
    小妮离开了，在天空里留下了一些东西，它们在阳光下折射出水晶一样的光彩,晶莹剔透。那是小妮的眼泪吗?不经意间,滴落小莫的心底，在心灵的某个角落里不时地闪烁着,永世的孤单啊。
    记忆像被重新拼凑的图画,一块、一块,回归原位，飞鸟掠过天空,投下灰暗的影子,将痕迹刻入心的深处。
    在哪呀、在哪呀？有人问.
    小莫说,它们在心里,只是,只是你曾发觉？在一个瞬间,它们溶进那些仰望天空的孩子心里。它们,一世一世的闪烁——孤寂。
    小妮,是你吗?
    小妮,你在唱歌吗?
    小妮,我在等……

    后记:
    飞鸟掠过天空,我又听到它们如丝般脆弱的歌声。我想起深海里的美人鱼和不断重生的火凤凰,它们真的好孤单；年复一年,它们重复永远不会有句号的等待。而我,我坐在黄昏的教室里写这些漂浮,破碎的文字，一抬头看到窗户上铁栅栏的油漆都脱落了,变得如此班驳。忽然忆起,很多年前,当铁栅栏上的油漆还亮得刺眼时,我站在窗外看着窗里那么多压抑的孩子在暗无天日的和那些我看不懂的文字厮杀.我在想,傻傻地想，当我坐在窗里看窗外的天。
    时光流转，青春在期待与等待中迅速老去.班驳.灰白.我逝去的青春,一去不复返。梦想,天空,什么力量竟然被遗忘。
    推开窗,窗外阳光依然灿烂,天空依然湛蓝，只有窗台上有时光留过的痕迹,我泪流满面……
                                                            湖南湘乡一中高294班张薇
                                                                    2004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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