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等教育市场化概念释义

高等教育市场化（Marketisation）是20世纪末世界高等教育领域出现的一种重要变革趋向。随着欧美社会福利主义、新公共管理和经济理性主义等思潮的出现与传播，高等教育商品化、市场化日益受到人们的关注。

高等教育作为一种特殊产业，它既有为全民共同享用的公共性，也有投入－产出追求效益的商品属性。高等教育的商品性表明在高等教育运行中可借用部分市场机制，如价格机制、供求机制、竞争机制、调控机制等来调节教育资源，达到效益最大化。因此，高等教育市场化是指引入市场机制，使高等教育运行具有市场性。1997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对高等教育市场化下的定义是：“把市场机制引入高等教育中，使高等教育运营至少具有如下一个显著的市场特征：竞争、选择、价格、分散决策、金钱刺激等。它排除绝对的传统公有化和绝对的私有化。”[1]

美国高等教育市场化表现得尤为明显和突出，正如美国教育家伯顿?克拉克所说：“在世界上几个主要的先进国家的高等教育系统中，美国的系统是最缺乏组织的，几乎完全是一种相互之间自由竞争的市场。”[2]市场特性渗透到美国高等教育系统的每一个细胞，从招生入学、教学活动安排、科研项目争取、教师聘请与晋升、学校地位沉浮、教育经费筹措到毕业生求职等，无不体现出激烈的竞争意识。

二、美国高等教育市场化产生的原因分析

（一）历史背景。美国是由多民族移民组成的年轻国家，在开拓新大陆的过程中，形成美国民族的显著特征：竞争、合作、开放。这些民族特征也影响到高等教育制度和思想，决定了美国高等教育既没有英国大学“为教育而教育”的传统，也没有德国大学“为学术而学术”的传统，而是对社会开放，竞相为经济发展服务，成为整个社会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

（二）大学自治。美国是典型的分权制国家，宪法规定高等教育的管理权在地方，联邦政府没有统筹管理权，不能把自己的教育意志强加给各州。这为大学的高度自治确立保障。在国家无权直接干涉大学内部事务或办学标准的基础上，大学在院校的建立、教授的任命、课程的设置等方面享有高度的自治和自由，这同样也造就了高等教育市场化趋势。

（三）注重牌子。美国是讲究信用为本的国家，大学作为传播和创造知识的机构，不同的牌子代表着不同的教育质量。对学生而言，牌子不仅意味着所受教育的不同，而且蕴涵着毕业后明显不同的社会经济地位和发展前景。不同类型的院校，为质量和声誉而竞争，好质量带来好声誉，好声誉树立好牌子，就能相应地带来各种较高的报偿，如较高的资金、优秀的教师、优越的工作条件等。美国社会的名牌效应意识时刻影响着各个领域。

三、美国高等教育运行的市场化表现

（一）教育资金来源的挖掘

据美报刊统计和披露，美国目前只有20%的学院和大学的财政是健康的，而60%的高校正处于艰难调整之中。美国高等教育从大众化向普及化过渡时，各院校为求得自身发展利用市场机制调节一切闲散资金，争取经费来源。（1）采用等价交换原则，实行收费入学。美国学生读大学，无论私立或公立大学均需个人付学费，这是个人投资的一面。同时，因不同学校所提供的教育质量不同，所缴纳的学费也存在很大差异。如一流的私立大学，四年制本科生学杂费最高收到15000美元，无名望的私立大学最低只收到1000美元；一流的公立大学，高的收到3000美元以上，低的只收到1000美元，悬殊很大。（2）通过竞争，争取生源。美国大学的经费1/3来自学生学费，1/3来自外界社会的赞助，大学本身的经费渠道也是1/3。为争取足够的生源和外界赞助，大学像公司推销自己的产品和服务一样，千方百计向社会特别是学生宣传自己，通过种种宣传和努力，吸引更多的学生。正如科尔所说，激烈竞争是“大学为自己的生存和利益长期斗争的自然结果。为此，大学要提出合理的主张，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适应市场的需要，明确自己的服务领域和顾客，不断调整办学的任务。”（3）开拓国际教育市场。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美国大学更加注重教育国际化，积极开拓留学生市场已成为大学创造经济利益的重要手段。据统计，1993年，美国以研究生为主的高等教育出口贸易净收入约达55亿美元，约为中美贸易总额的1/10；1994～1995年度外国留学生学费对美国的贡献达70亿美元，另有生活消费为40亿美元。

（二）专业与课程的改造

美国大学的专业与课程本质上讲是一种特殊商品，它们无时不受市场的影响。（1）选择自由。在美国，选课有时称ground shopping，即购物，大学为吸引更多的学生，开设出尽可能丰富的专业和课程供学生选择，犹如市场的商品尽可能丰富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同时，学生的选课类似于商品与市场销售关系，学生对已购的不适用课程，还享有退货的权益。如学生每学期初挑选数门课程注册缴费，经试读后，若发现某课程不适合自身情况，学校一般允许学生在开学数周内更换其他课程或取消该课程，退还学费。学生选课的自由，体现了市场化特性。（2）供需影响。大学课程设置还受到学生选课多寡的影响，选课率高的课程，学校会积极发展；选课率低的，授课教授会及时探究原因，予以改进，吸引学生；选课率达不到基本要求的（一般少于5人选课），当年停开，连停几年则淘汰，有时甚至涉及到院校的停办。正如伯顿?克拉克所说：“在美国这种系统中，消费者的需求起着重要作用。消费者掌握着平衡杠杆，而计划者却没有；消费者不仅可以选择进入哪所院校，而且可以随意退出，从一所院校转到另一所院校。”[3]市场提出对不同人才的需求，人才需求影响学生择业，择业方向影响课程选择，选择结果反馈给学校，学校据此调整课程设置，最终达到市场对学校课程，乃至专业设置的调控作用，使美国大学培养的人才更适应社会需要。

（三）优秀师资的聘用

只有优秀的教师才能吸引优秀的学生，才能产生高质量的教学和研究成果，才能获得外界更多的资助。因此，无论是著名大学，还是社区学院，要想提高教学质量与科研水平，其基本条件就是拥有一支高水平的教师队伍。（1）改革聘任制。为保证教师的业务素质，美国高校同其他行业一样，实行名副其实的聘任制和合同制。合同期内，如科研成绩和教学不佳，就可能被解聘，或合同期满后必须离开等。由于选拔与竞争的作用，使高校教师队伍保持在较高的质量水平上。（2）利用物质激励，争夺优秀教师。高校在争取著名教师时，有时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例如，奥斯汀田纳西大学以11亿美金高薪和建立世界一流基本粒子研究小组的允诺，从哈佛大学挖走了1979年度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温伯格。[4]美国教师的自由流动性，增强了高校之间为争夺优秀教师而展开的竞争。

（四）科研成果的转让

美国大学历来被认为是高等教育和科研市场的法定“提供者”，在科研成果的转让上，走出了实验室到实验室的局限，而是按照价值规律，根据市场的需要，从事科研活动，真正实现产学研一体化。以斯坦福大学为中心的“硅谷”，展示出美国企业与大学合作中高等教育市场的活力；同时，企业向大学提供奖学金是高校人力市场价值的又一体现。校企合作不仅激活了美国国内市场，还激活了国际市场，如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声学研究所在刚建立时就从东芝、三洋等日本企业中征集到50万美元的资助，占其投资的25%；图兰大学为了建立一个生物医学研究中心，从川漪制铁公司、铃木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三菱和日立等企业拿到150万美元，占其预算总额的15%。[5]目前，美国大学和企业之间还纷纷建立起中介组织－专门的联络机构，如咨询公司、联络办事处、大学专利公司和综合服务机构等，中介机构的出现加快了校企合作，提高了效益。

四、结束语

美国高等教育通过市场化来配置资源、调整结构，固然有其优越之处，如使高等教育更具进取精神、更多样化、更适应社会需要。但纯粹的市场化与高等教育自身特性之间存在的矛盾和冲突，同样会带来许多负面效应，如功利主义的日益滋生、师生间关系利益化、教育的精神价值与经济价值的不可调和性等，导致教育现象的失衡与不公平性。因此，即便是市场经济较完善的美国，国家的适度调控也是不可缺少的。在高等教育、市场与国家之间，伯顿?克拉克曾提出一个广为引用的“高等教育协调三角”模式，在这种模式里，有三种力量在影响着高等教育：国家权威、学术寡头、市场。克拉克认为，不同国家的高等教育发展对这三种力量虽各有偏向，但都处于调整之中，美国也正从“松散的安排到更加严密和范围更为广泛的正规体制的一般的转移”，[6]即国家对高等教育的影响正在增加。总之，高等教育市场化并非纯粹市场化，纯粹市场化是不存在的，通过协调政府、市场和大学自身三种力量，表现出对纯粹市场化的超越。

注释：

[1]李盛兵．高等教育市场化：欧洲观点．高等教育研究.2000．（4）．

[2]约翰?范德格拉夫．学术权力．浙江教育出版社.1989.6．（117），（118）．

[3][6][美]伯顿?R?克拉克著．高等教育系统学术组织的跨国研究．杭州大学出版社.1999．（156）．

[4]陈列著．市场经济与高等教育：一个世界性的课题．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67）．

[5]许云昭，石欧著．差距与超越－中美教育管理比较研究．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