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我看到办公室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小车,同事老乔悄悄叫住我:“刘老师,你们班出事了,快去教室看看吧!”我有些发晕,我们班58个学生,41名男生,他们一个比一个调皮,经常“出事”。今天又出了什么事?我急急地向教室走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样的孩子应该送到校长室,应该开除!神经不正常!”这是我们办公室的一位老师的声音。
我走进教室,里面出奇地静,58双眼睛一齐朝向我,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从中我了解到,赵军健吃玻璃了,他嚼玻璃咯嚓响,惊扰了午休的同学。王振给赵军健家长打电话,告之赵军健疯了,精神失常了。赵军健的家长就带了几个人开车来了。此时,很多同学的脸上还露着恐惧,显然赵军健刚才的“壮举”惊吓了他们。但是赵军健却显得十分平静,眼睛跟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弯着,看样子他没有吞下玻璃,我注意了他的嘴角,没有划伤的痕迹。我断定他的精神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军健,你认为自己的精神不正常吗?”我问。
“我很正常。”他漫不经心地说。
“那好,你先去跟家长说,自己没什么毛病,很正常,叫家长放心地回家去。”我平静地说。
赵军健跑出去,一会儿眯着眼睛跑回来,“他们回去了!”
“你为什么吃玻璃?”我突然转了话题发问。
“宿舍长欺负我,用毛巾抽我。”
“好好的为什么抽你?”
“因为我午休时说话。还有昨天晚上我感冒了,孙磊故意扯了我的被子。”
“赵军健同学,我真的以为你的神经有些不正常了,宿舍长抽你是因为你违反了作息制度,你自己有错在先,不是宿舍长欺负你。再说,据我了解,孙磊是在睡梦中扯了你的被子,不是故意的。”赵军健的眼睛不再眯着了,他认真地看着我。
“赵军健,生气跟吃玻璃是没有联系的,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的。再说,吃玻璃是很危险的,你应该事先考虑到。你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赵军健低下了头。
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赵军健,现在你自己认为你吃玻璃有错吗?从这件事中,你应该有所认识。”
“嗯,我以后要遵守午休纪律,宽容待人,原谅别人的无意冒犯,做事考虑后果。还有……”没想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赵军健站在我的面前,低着头,往上翻着眼睛偷偷地看我的脸色,好像等待我给他“判刑”。“你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很高兴。相信你自己能改正错误以后不会再做这么无理、这么危险的事了。”他的眼睛又弯起来,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吃玻璃了!”
我没有把他送到校长室,目送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想想我们的少年时代,不也犯过错误吗?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晚自习,我跑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看电影。回来的时候,校长找到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意识到自习课不应该不辞而别,意识到自己晚上独自出去很危险,意识到老师找不到我心里会非常着急。校长严肃地注视着我,没有给我讲什么深刻的大道理,但是他问了我两句话,至今我还记得。“你自己想想你的行为有错吗?错在哪里?”我战战兢兢地把自己意识到的错误告诉他。他的脸色柔和了些。
后来,我从我们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学校的很多领导知道我自习出去看电影,很生气,他们极力要求校长开除我,以教育更多的学生。可是,校长给了我认识错误的机会,他认为学生有改正错误的权利,应该给我改过的机会,校长的宽容给我的人生创造了发展机会。
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我自己也成了一名教师,每次遇到孩子们犯错误,我常常想起我的老校长。“孩子有改正错误的权利。”是的,孩子有改正错误的权利,我们不能剥夺孩子改错的权利,给予学生改错的机会,就是还给了孩子发展的权利。
(作者刘春玲单位系山东邹平明集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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