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国军民抗战胜利60周年,今天是中国全面抗战纪念日。在这样的纪念里,要有胜者的欣喜,要有光荣的回忆,要有团结的感动,要有对死难者的祭奠与缅怀,要有于百死之间觅一活的家国情怀。但这些还不够,在庆祝胜利的同时,还要记得去铭记胜利之前的失败与艰难,要记得去感受去时不远的贫弱与屈辱。在悲喜交集的纪念里,我们才捍卫得住历史,才期许得了未来。
日本朝野右翼势力的涨潮,以至于侵华历史的关键情节都开始要作粉饰歪曲。在日本新版的历史教科书中,“九一八事变”乃是中国人反日情绪高涨所致,“卢沟桥事变”则为中国守军首先开枪引起……混搅事实,颠倒因果,混账用意,一目了然。
而日本的侵华意图是如此明显,甚至绵延400年而不绝,每逢时局之变则愈彰,已是无论怎样的涂抹都无法遮掩的了。日本战国年代的权臣丰臣秀吉侵战朝鲜,却在“答朝鲜国王书”中明言:“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直入于明,使其四百州尽化我俗,以施王政于亿万斯年,是秀吉宿志也。”而幕府末期,无论是藩士谋臣认为“皇国日本之开辟异邦,必先肇始自吞并中国”(佐藤信渊语),还是倒幕人士表示“日本今宜急修武备……北割满洲之地,南收台湾、吕宋诸岛,渐示进攻之势”(吉田松阴语),都有明确而典型的对华侵略意志。
及至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志士豪杰”,诸如西乡隆盛、木户孝允、板垣退助,再提“征韩论”,依然认为“朝鲜北连满洲,西接中国,使之屈服,实为当前保全皇国之基础,将来经略各国之根本。”而一待谋定朝鲜,日本对于中国的侵略步骤则正式展开,在日本参谋本部拟定的《征讨清国策》中,北京和长江中下游的战略要地被列为“占领区”,而从辽东半岛到台湾的沿海地区和岛屿以及长江下游两岸地带,则为“吞并区”,其余中国国土“宜被肢解”,使之成为日本的属国,或者直接在“中国大陆建立一大日本”。而及最为露骨的《田中奏折》出台,田中义一无疑是在这一脉相承中“再接再厉”,而有“第一期征服台湾,第二期征服朝鲜,皆已实现。唯第三期征服满蒙以征服中国全土……则尚未完成”的总结,更是对日本侵略盘算的准确交待。
这上述的日本人物,不是无知妄想、能量有限的日本“愤青”,而是手持国家重器的政权代表者。而甲午海战、割占台湾、谋求辽东半岛、炮制“满洲国”,步步为营,频频得手,继而再谋华北、华东、华南,扶植“汪伪”,无一不是在上述或侵占、或肢解的预案下行事。之所谓“被逼于反日情绪”、“自卫于守军挑衅”,实在是无赖、无耻、无聊而无力的狡辩。甲午海战之前,日本外相陆奥宗光密令日方驻朝大使:“促成中日冲突,实为当前之急务,为实行此事,可采取任何手段。”此招得手,而可知“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与“七七事变”之情境与不免。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形成,日本的野心暴行是一面,中国的文明黯淡、国力衰退是另一面。中国数千年北患不止,至近代而东患又起,且为祸惨烈。而在大历史的逻辑上,这两者的关联不应被忽视。丰臣秀吉的侵略野心,部分受刺激于蒙古灭宋,西乡、伊藤的觊觎之意,也部分受刺激于满人灭明。这在中国为兄弟之争的朝廷胜负,在日本人眼里可以一变而成为中国国祚气数、民族精力的观察凭据。而“七七事变”之后,中国能有举国同心的统一战线抗敌,在这番大历史逻辑里因此可以成为一个转折的关键。
60年为一甲子,我们当然有理由相信今非昔比,时过境迁。但这一段近400年来不绝“亡中国之心”的日本意志,我们却需要时时地悬起来尝一尝。“耻感文化”也罢,“强者哲学”也罢,对于争取日本的历史忏悔是一回事,而借这么一个邻居的存在,刺激自己不懈于自强,不满于自负,更是我们自己该要做足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