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喜欢程安，眉眼间的一点流连只是因为好奇，在《小步舞曲》响起的时候，他的舞步声让人觉得青春美好。

　　《小步舞曲》下，我们慢舞慢慢舞……

　　租书店的秋天

　　我和姜绚在校门口的租书店又看见那个穿绿格长裤滑板鞋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子。他来租《七龙珠》漫画，我看见他借记卡上的名字，程安。我最近在看《青春的伤口》，男主人公叫许安，和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从租书店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还没有走，抱着刚刚租的漫画站在对面的站牌旁等车。我和姜绚骑着单车呼啸着从他面前穿过去，我看见他抬起头来朝我们看，然后公车就开过来了。

　　回家的路上，姜绚突然问我，那个男生的单眼皮是不是特像宋承宪？我说，才不会呢，宋承宪不是单眼皮，他是内双。姜绚就不说话了，我努力地回想那个男生的眼神，穿过站牌的时候，是看向我，还是姜绚。

　　第二天去租书店的时候，姜绚就租了《七龙珠》。那本《青春的伤口》，我已经看完了，但舍不得还，喜欢极了那本书。于是两个人就躺在租书店对面的小公园的草地上看书。正是初秋，天又高又远，阳光特别温暖，远处的几棵桂花树也开起来了，一阵一阵的清香。

　　姜绚翻了几页，就把书一扔，她问我，家慧，为什么那个男生会喜欢看《七龙珠》呢？一点也不好看。我说，也许那是男生的世界，我们不懂。姜绚沉默了半天又把书捡回来，继续看。

　　不好看，你还看？我骂她。

　　我想懂他的世界。姜绚说。

　　我躺下来，打开《青春的伤口》，看书里叫许安的男孩子的故事。
 
    真心话 大冒险

　　姜绚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说她喜欢程安的。而且她查了他很久。他叫程安，O型，白羊座，99(8)班，学校街舞社的，喜欢吃芒果和樱桃，跳舞的时候最喜欢放何韵诗的《小步舞曲》。

　　我也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答应陪姜绚去学校大教室偷看程安练舞的。天很黑，我们爬在大教室后的假山上朝里面看，可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叮叮咚咚的《小步舞曲》，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我说，我们走吧，什么也看不见。姜绚不肯，说是想听他跳舞时的脚步声。

　　姜绚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就突然疼了一下。我看见黑暗里，她像只猫一样蜷在假山石上，那么仔细地在听。后来音乐关掉了，脚步声也停止了，大教室的灯也熄灭了，她还坐在假山石上不肯走。她说，为什么我喜欢他，却又不敢告诉他。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

　　单翼天使

　　那本《青春的伤口》我终于还了。还书时，又遇见程安，我看见他拿起我刚刚放在书架上的《青春的伤口》去登记，然后抱着走远了。

　　我去书架上翻《七龙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老板查了所有的借记卡，说被人借走很多天了，没有还回来，借记卡上的名字是姜绚。

　　从书店出来，我一个人推着车慢慢地走。快圣诞节了，路旁的店铺都摆满了圣诞树和金橘树，橱窗玻璃上也喷满了铃铛和歪歪扭扭的英文，我买了卡片和一支可以用来写字的泡沫喷枪。给姜绚的卡，是我最喜欢的几米卡，上面画着《恋之风景》里的登嬴梨雪。我写：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单翼的天使，只有拥抱，才能飞翔……这是我在《青春的伤口》里看到的一句话，特别喜欢。

　　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卡送给姜绚，因为我们有一个星期都不讲话了。那天在路上，她写了一封情书，想让我帮她送给程安。可我不想，也不愿意。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就加速度拐向另一个方向了。

　　我的好朋友，为了一个男孩，她不和我说话了。天那么黑，怕是等不到圣诞节就会下雪了，我把单车靠在天桥下的柱子上，用泡沫喷枪在墙上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很像去年我和姜绚堆在小公园的那个。

    情书

　　我还是把卡送给了姜绚，我说，我帮你送信给他啊！她就笑了。

　　我在租书店门口等到程安，把那封叠成心形的信交给他。我说，我的朋友想认识你，这是她给你的信。

　　我从租书店出来时，他和几个男生还站在街对面的公交站。不知是因为姜绚的信叠得太复杂，还是他手太笨，拆了半天也没有拆开。我骑单车穿过他面前，几个男生就吹很响的口哨，还嘿嘿地坏笑。

　　第二天下早课，学校的广播突然在喊：998班程安，008班林家慧，请速到训导处……原来，有人把我昨天给程安的信贴在教学楼走廊里，而那封信的署名，居然是我林家慧，我的脑子轰地就炸开了。

　　程安说，对不起，信不是我贴的。我说，信不是我写的。

　　信是用瞬干胶粘上去的，我们撕了半天都撕不掉，我就用脚踢，他也用脚踢。雪后初晴，阳光斜过廊檐，我们便踢踢踏踏地站在光影里，楼上有好事的男生，在放何韵诗的《小步舞曲》。我又想起姜绚的话：我喜欢听他在《小步舞曲》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流泪的影子

　　为什么用我的名字写信？你说话啊……我不停地问姜绚，可她不说话，老师要我们注意听课。我还在问，她便罚我们站出去。我再问，姜绚就哭了。她再也没跟我说过话。我多么伤心，姜绚为什么这样做？这次，我被通知家长，姜绚在搞什么飞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在租书店，又遇见程安。他说，我不租书，我是来等你的，你给我写信，怎么又不跟我说话。我说，信不是我写的，是姜绚写的，是她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看见程安受伤的眼神，盯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圣诞节之后，便是新年。圣诞节之前买的那支泡沫喷枪还没有用完，路过天桥的时候，我又画了一个雪人，记得往年，每个新年我和姜绚都会天天粘在一起，等着下雪的日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心里晃荡着，有点孤单的感觉，姜绚，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除夕夜，窗外的焰火呼啸着划破天空，我站在窗前，可以看见我们一起长大的小学校，红色的跑道，黄色的球场。我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大朵大朵干净的雪花从眼前飘过，手指划过的地方，会有大颗的水滴滑过我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像是我在流泪。

    会说话的雪人

　　窗外的焰火放得发疯，一年的时光一转眼就要没了，我在心里想，我和姜绚十几年的友谊也没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手机突然在响，是姜绚的短信，她说，林家慧，我在学校附近的天桥底下等你。

　　我赶到的时候，姜绚正拿了泡沫喷枪在我画的雪人旁又画了一个。她说，圣诞节路过天桥，看见这个雪人，长得特别像他，我就知道是你画的。我去租书店找你看过的《青春的伤口》，老板说，被人借走很久了，借记卡上的名字是他，所以写那封情书时，我就署了你的名字。

　　我知道姜绚口中的他是程安。

　　我能说什么呢，姜绚是那么地喜欢程安，可她却想为我把心意表达给程安，她最在乎的还是我们的友情。我也一样，我从没想过喜欢程安，眉眼间的一点流连只是因为好奇，在《小步舞曲》响起的时候，他的舞步声让人觉得青春美好。那是一些浅白的心情，极淡极淡。年轻的时候，我拥有姜绚的友情，我不想失去它。而爱情，它是那么青涩，就像雪人，太阳出来，雪人就化了！

　　我拉住姜绚火红的羽绒服，嘻嘻地笑，把从家里带来的焰火拿出来，和姜绚霹霹啪啪地放。雪还没有停，火光映着我和姜绚冻得通红的脸，我们的心又一下子贴得很近。

　　对面街的酒吧居然在午夜放起了音乐，是何韵诗的《小步舞曲》。我和姜绚大笑着说起那次假山石上听姜绚在《小步舞曲》里的舞步声；我们说姜绚是个帅男生；我们相互搀扶着，踢踢踏踏地在雪地里踩出了秋天时躲在假山石上偷听到的程安的舞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