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文坛对韩寒的误会,可能就是传统教育对韩寒的失误。他的小说《三重门》幽默风趣,妙语连珠,又诙谐讥讽,有大师钱钟书的风格;他的杂文尖锐犀利,所向披靡,不论他是天赋还是模仿,你都不得不承认,他是迥异于同龄人的。
他比同龄人成熟,他的成熟,夹杂着含混的青春的气息,蓬勃的朝气压抑在遏制着的嗓音里,缓慢的语调,不像是他文字里的他。喧哗了几年的韩寒,如今生活似乎低调了很多,无关世事的态度,淡泊名利的决心,不经意流露的对自由与隐私的爱护,都使人觉得韩寒不是在成长,而是在老去,迅速地老去,老得和他的朋友——那些20世纪7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们一样,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个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被传统教育扔在墙外的,严重偏科的孩子。
韩寒的个性在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什么也不做,他是真正享受到自由的80年代出生的写作者。
他的自由,到底是恣意放纵还是情有可原?
如今的韩寒是含蓄的,少了当初的锐气以及幽默诙谐。数年以前,他的妙语,是任何人都要哈哈大笑的调侃,大胆,刺激,自得天意,有时候,简直道破天机:
§潮流是只能等不能追的,这和在火车站等候火车是一个道理,乖乖留在站上,总会有车来,至于刚开走的车,我们泛泛之辈是追不上的。
§欠人钱和欠人情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别人欠你一笔钱,拖着久久不还,你已经断然失望,这时,那人突然还钱了,你便会觉得那仿佛是身外之财,不是你的钱,然后挥霍花掉;但若是别人欠你一份情,也久久不还,待到那人还你情时,你会备加珍惜这情。
§梁实秋说三轮车里可以看出人性的残忍,乍一听像有那么回事,其实不然,因为残忍首先要建立在强迫上面,而车夫从不会用刀架着你脖子命你坐车,你也不会用枪抵着车夫逼他减价,况且乘三轮车不比吃饭大便那样非执行不可,你大可不乘,毕竟路漫漫总有走完的时候。这种纯粹是一个愿坐一个愿拉,反可以看出乘客的懒惰和虚荣,甚至还可以看出一个地方的三轮车和一个地方的人有许多共性。
§我觉得对文学痴迷未必是好事,就像对一个女孩子痴迷就不可能发现她的缺点。对文学要清醒,只要会写字谁都可能是作家。是不是作家,二分靠才华,八分靠机遇。
§所谓的要好,就是你要我的好东西,我要你的好东西。
§真理往往是在少数人手里,而少数人必须服从多数人,到头来真理还是在多数人手里,人云亦云就是这样堆积起来的。第一个人说一番话,被第二个人听见,和他一起说,此时第三个人反对,而第四个人一看,一边有两个人而一边只有一个人,便跟着那两个人一起说。可见人多口杂的那一方不一定都有自己的想法,许多人是冲着那里人多去的。
拒绝复旦大学的特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问起他是否会上大学,韩寒仍旧一口回绝。抨击中国教育是“穿着棉袄洗澡”的他,仍旧不认为上大学对他而言有必要。
“你认为最好的教育是什么?”
“不存在最好的教育,只存在最合适的教育。”韩寒冲口而出。大概韩寒看到的教育和前些年很多人看到的婚姻一样吧,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其实,最合适也许就是最好的,只是很多人不愿意相信这样简单的道理,总要寻求所谓最好与最合适的微妙区别。
最近,韩寒不读书,也不写作,只忙些私人的事情,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却不肯告诉我到底是在北京还是在上海;也不肯告诉我是否遇见了《三重门》中的SUSAN,他说最近最在意的只是私人的事情。
他的小说《三重门》正在拍成电视剧,问他《三重门》这个书名有否明确的意义,他说并没有,他所有的书名都只是因为听着顺耳,玄乎。
问他和他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不是很接近,他说很难说,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他说父母和他相处二十几年都无法完全明白他,他说他女朋友也不见得完全明白他,他自己,仍在变化中。
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在恋爱。
我告诉他网络上有很多人替他做了网站,很爱他,也很期待他的新作,又问起他会在多久之后给大家新作品。
他的回答很暧昧也很明确:“会不会写,以后再说,现在很难知道以后的事情。”
“有些人说你是昙花一现,踩在泡沫上跳舞,你怎么看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昙花或者泡沫,未来很长,谁也说不准。”
“你不在乎别人如何说,还是你决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别人说什么,没有人会完全不在乎,只是别人的看法并不能改变我什么,所以我也只能让别人去说了。”
“你如何看1980年以后出生的你们这一代?"
“我根本不看1980年以后出生的人,我也没有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朋友,70年代出生的朋友都很少,我的朋友都是30岁以上的,以40多岁的居多。80年代出生的人给我的印象就是特没能力,处事方式幼稚得要命,一点都不成熟。"韩寒回答得异常干脆,大概也是为什么他比同龄人成熟懂事的原因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韩寒的朋友早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就出生了,韩寒要跨过苍茫十年和他们对话,只有加快自己的步伐了。
关于城市,韩寒只觉得北京朋友很多而上海很漂亮,韩寒说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没什么区别,韩寒说现在几乎不拍照片,韩寒说生活很低调,很好。
电话里,也听不出韩寒有任何一点不好。
忽然想起,现在的韩寒,还记得“灌蓝高手”与漫画吗?几米的漫画大概不会使他觉得情节太差了吧?
再要问的时候,电话已经突然中断,空中响起惊雷,大雨瓢泼而下,南方的阵雨说来就来了。城市忽然异常吵闹,汽车的尖叫此起彼伏,树在风中东倒西歪,雨结成严实的幕布覆盖着一切,脏水四处游走,空气郁热、躁闷……但是,片刻之后,阵雨停住,一切又安静下来,人们仍旧以最平常的姿势行走在街道上……韩寒说去北京,飞机在云层之上的时候,感觉很好。我想,如今的韩寒一定也在阵雨之上,那里远离地面三万英尺,阳光灿烂,天空瓦蓝,白云无边无际,像是硕大无比的床,容得下韩寒的任何想像以及撒野……
韩寒简介
生日: 1982年9月23日
喜爱的歌手:黄磊、朴树、老狼、高晓松
喜爱的MTV造型:《Rain》中的范晓萱
最想去的地方:拉萨、阿里
经常穿的衣服:休闲运动型,口袋要多。原因:口袋多,可以放许多吃的。例如一条多袋工装裤,他说:“上面两个口袋,都放方便面;下面两个口袋,一个放饮料,另一个放吸管;身后的口袋再放口香糖。”
韩寒作品
《三重门》、《零下一度》、《求医》、《头发》、《傻子》、《书店》、《兄弟成长于天蓝一代》、《穿着棉袄洗澡》、《杯中窥人》、《文学啊文学》、《来自海边》、《夕阳依旧美》、《足球啊足球》、《三个地方的三轮车》、《第三个人》、《那些事那些人》、《一起沉默》等。
韩寒自白
我的性格里叛逆的因子太多,所以我的文章从来都有攻击性。我喜欢在各种书里找错误,甚至教材里也被我找出不少。同学们常看我的周记,说:"韩寒,骂得好!骂出了我们的心声!"我觉得这句话很可笑,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敢指出?这大概就是因为人性里的懦弱怕事。
(责任编校/付立平)